向老子學企劃

很多人都知道，企劃的許多邏輯跟兵法一樣，所以學企劃應該跟「孫子」、「孫臏」、「姜太公」這些兵法家學，為什麼要去跟「老子」學企劃呢？我的觀察是：老子在思想上至高無上的成就與方法，是最能直接進入商業亂源的核心，找到真正的問題點與機會點！我嘗試先從四個角度來介紹如何應用老子偉大之學！

第一：流動的學問

企劃很容易受制於主觀的定見！或說是一種不自覺的僵化思維，我稱之為「石頭」！在W.Chan Kim 與 Renee Mauborgne所著作的「藍海策略」中，不斷強調開拓無人競爭市場的重要性！如果你的思維是一顆石頭，你就不能在新競爭市場如水一般的流動，那你將如何更洞悉出屬於你自己的藍海？

藍海策略一書中有很多分析工具跟架構，可是那些都可能侷限在形式與技巧上，是屬於包裹在思維之外的技巧，其實破局的重點只有一個，那就是保持自己的思維成為「流水」，而不要成為「石頭」！藍海就是流水，紅海就是石頭！

老子說：「上善若水。水善利萬物而不爭。」經常用「水的道理」訓練自己的觀察力、判斷力，並用自己的「水能量」，影響你的產品、你的市場、你的管理模式、甚至你核心的幹部，讓他們不要成為一顆顆驕傲的石頭，而應該成為一條條無爭的流水！

第二：細小的學問

老子在道德經第六十三章說：「天下難事，必作於易；天下大事，必作於細。是以聖人終不為大，故能成其大。」這種從細微推演到巨大的道理，也與孫子兵法在兵勢篇第五中談及到的：「治眾如治寡。」的概念是相通的！

專門研究生活形態來推演趨勢的Faith Popcorn女士，在其所著的爆米花報告中提到：「從錄影機購買的量和錄影帶出租量的直線上升，可以確認繭居族的趨勢已經來臨！」同樣的，Donald N Sull在所著的「成功不墬-最適者生存」一書中也提到：「當一個企業者執行長上了主要商業雜誌的封面時，那表示公司已經開始進入危機了！」CEO上封面本來應該是壯大聲勢的開始，可是作者Donald N Sull卻看到細微的另一面！ 

回頭看老子所言：「天下大事，必做於細！」這難道不是當今行銷的主流思維嗎？誰都想成為一方的王者、霸者、當權者，但不重視細節如何能成其大呢？我所服務的由鉅建設（台中藏玉）、連億建設（桃園葛里法）等，也都是因為大氣雄偉的建築工藝，搭配精緻細膩的空間品味而成為不同區域領導品牌；我所熟悉的空間大師程紹正韜、蘇靜麒等人，也是因為精細縝密的空間邏輯而成為業界的佼佼者。細節，不僅是微觀，更是宏觀的基礎！

第三：抱一的學問

正常人看事情，是站在「二」的角度。有善，就有惡！有美，就有醜！但老子看事情，是從「一」的角度！有空的茶杯，才能裝進更多的茶水。他的邏輯是一個圓，沒有衝突，沒有對立，只有不斷的運轉！老子說：「曲則全，枉則正；窪則盈，弊則新；少則得，多則或．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。」（二十二章）

重新舉方才的例子： Donald N Sull說：「當一個企業者執行長上了主要商業雜誌的封面時，那表示公司已經開始進入危機了！」這就是一個「一」的觀念！表面上的「好」，其實是「壞」的開始！所以好與壞是事情的一體兩面！不是直線對立的關係，而是一個圓的觀念！

當韓第提出：「大象與跳蚤」時，葛斯納馬上說：「誰說大象不會跳舞？」大的公司型態發展到極致的時候，小組織的優勢就會浮現，當小組織達到競爭的高峰時，大公司的優勢也會浮現出來，這兩者不是對立，而是自然並存！順著「一」的觀念，會能很快掌握世界流行自然趨移的方向，從A的流行推演出非A的動態，從B的衰敗，推演出非B的大勝，隨時都做出快人一步的決策！

第四：不爭的學問

同樣來自「一」的觀念，老子認為要成為上位者，必先處於下位處！老子說：「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，以其善下之，故能為百谷王……以其不爭，故天下莫與之爭。」（六十六章）

很多企劃人員、文案人員、創意人員都有一個習慣，就是喜歡「爭」，爭誰的點子強、爭誰的企劃好、爭誰的功勞大、爭一個新的業主、爭一個新的舞台、爭一筆新的財富……因為要爭得你死我活，所以講話顯得非常的尖銳，對立性也很高！這是兵法上的爭，對老子而言，這卻是一種小規模的爭！

最高明的爭，叫做不爭！不爭，不是不去爭！而是不用去爭！處處幫助別人，別人就會爭著與他相處，處處提供好的建議，別人就會爭著聽他說話，如流水，灌溉著他的朋友、公司、個案、環境，「利」萬物，居「下」，而不爭！如同開頭所說的，老子：「上善若水．水善利萬物又不爭。處眾人之所惡，故幾於道。居善地，心善淵，與善人，言善信，政善治，事善能，動善時．夫唯不爭，故無尤。」（八章）我認為老子的博大精深的學問，對於企劃而言，大約有九種方向是有用的，分別是「流動的學問」、「細小的學問」、「柔弱的學問」、「無為的學問」、「不爭的學問」、「見素的學問」、「清靜的學問」、「赤子的學問」、「抱一的學問」等，每一種學問都深藏著一些行銷、管理、兵法、趨勢分析、人性、與創意的觀念在內，看原文翻譯可能更有樂趣，有空不妨買一本道德經，假日時翻一翻，讀一讀！相信能得到很多向度的啟發！ 

第五：柔弱的學問

企劃，經常需要與人溝通！有的人溝通是採取強勢的溝通，有人採取的柔性的溝通，其實都有其好處。但是站在老子的立場，其實「柔」與「強」是同步的，方法是柔性的，但作用卻是強勢的！誰能說一朵玫瑰花所散發出來的力量，一定比一台坦克車還微小？為了要讓一個具有決策能力的女性主管點頭，妳會使用柔性的玫瑰花？還是會派出一輛強勢的坦克車？

老子說：「天下之至柔，馳騁天下之至堅；無有入於無間。」（四十三章）又說：「柔勝剛，弱勝強。魚不可脫於淵」（三十六章）我們開發一個新的市場，或是一個開發新的業主，所面對到的困境與阻礙，如同一種看不到空隙的巨牆，要攻進這做牆心裡面，我們不僅身段要柔軟，連思維的方式都要柔軟如水，當思維開始自由流動時，就能夠馳騁於天下的至堅（困境與阻礙）裡面，找到一條生機！姿態高傲的業主一如大海中的魚，即便他是一條鯊魚，他也必須活在大海（水）裡面，所以當你的思維已經非常流暢而浩瀚時，你就能夠完全能夠掌握那「魚」的去向，甚至改變他的方向！反之，如果你不夠柔弱，你就又變回大海的岩石，你無法接觸到真正的鯊魚，因為鯊魚根本不想理你！

擴大柔弱應用的範圍，從商場到政治，我們可以思考：兩黨競賽，是剛強者贏？還是柔弱者贏？陳總統所以能有今日之高位，是贏在剛強？還是贏在柔軟？319槍擊事件在最後所增加的票源，是來自剛強？還是來自柔軟？ 

第六：無為的學問

在Jim Collins所著的「A到A＋」一書中，提到：「當員工有紀律的時候，就不需要層層的管轄；當思考有紀律的時候，就不需要官僚制度的約束；當行動有紀律的時候，就不需要過多的掌握。」這樣的觀念，跟老子所說的：「我無為，而民自化；我好靜，而民自正；我無事，而民自富」（第五十七章）有什麼不一樣呢？

Jim Collins接著分析：原本他以為優秀的CEO一上任，就會制訂新的願景與新的策略，先來個轟轟烈烈的大動作等，但事實不是，Jim Collins認為真正厲害的CEO，會先開始找尋適合的人，並把他們放在適合的位置，因為這一種類型的CEO，都明白一個簡單的事實：那就是先思考「該找什麼人」而不是老掛記著「該做什麼」，他們認為這樣更能因應瞬息萬變的世界。因此，先找對人，再順著這些人的能力與特質去決定要做些什麼，就成為這一批卓越CEO共同的特色，也是流水的特質之一。

老子說：「道常無為而無不為。」（三十七章）， 帶領團隊做動腦會議也是一樣，遊戲規則定的越多，反而創意的精彩度愈差！反之，遊戲規則定的愈少，將來創意的張力可能會愈大！這也是一種無為的應用！高傲的人容易把路走死，他們常說「應該如此」，他們太強調「有為」了！

第七：見素的學問

老子說：「五色令人目盲；五音令人耳聾；五味令人口爽；馳騁畋獵，令人心發狂。」（十二章）一個偉大的企業家，如果他的心、他的眼、他的耳、他的口都被外在物質的世界給迷戀住了，他要如何面對永不停止的戰場？

富比世雜誌在今年2006年公佈的全球七百九十三位身價十億美元以上的鉅富當中，有五位台灣人及家族--王永慶、郭台銘、蔡萬才家族、王雪紅與陳文琦、林百里在內，排行前兩名都是長年以儉樸自律出名的企業家。

每次王永慶喝咖啡時，總要用小勺舀一些咖啡將裝奶精球的容器洗一洗，再倒回咖啡杯中，這樣奶精球一點都不會浪費。60歲後，王永慶每天堅持做毛巾操，一條毛巾一用就是20年。他常說：「東西能用，又何必換呢？」

郭台銘曾說：「我一個月花不超過一萬元，現在有手機，我連手錶都沒戴，我的本性不喜歡去享受的。」

王永慶與郭台銘是否也熱愛老子？我們不得而知，但是他們卻是信奉儉樸的台灣第一、第二名首富！老子在第十九章時又說：「見素抱樸，少思寡欲，絕學無憂。」在商場絞盡腦汁的企劃人員為何要學習「見素的學問」，主要是為了要心能清靜。物質的誘惑一如脫疆的野馬，會把思維的秩序不斷拉散，難以聚焦，不要說是流水了，就連石頭可能也沾不上邊了！

第八：清靜的學問

這一小段，是所有老子學問的最根本。聽說老子是一個十分沈默的人，他活了九十幾歲，可是在當時卻很少人認識他！他常讓自己處在真正的寂靜當中，讓頭腦完全靜止，一如佛家的空境一般。老子說：「致虛極，守靜篤。萬物並作，吾以觀復。」（十六章）又說：「靜勝躁，寒勝熱。清靜為天下正。」（四十五章）

當企劃者無法學會清靜時，他的心思是浮躁不安的，他的邏輯就像是一團糾纏不清的釣魚線，他只能看到事物混亂的表層，看不事物的深層！所以他提出來見解將會非常脆弱而不堪一擊！他所使用的文字，往往只會偏向華麗的一邊，而忘記要緊緊鉤住商業的一邊，他將成為短線的辯才，而不是深謀遠慮的策士。

由於心能一直保持在「虛空」、「寧靜」、「清透」，所以思維自然而然的就變成活泉、變成了流水，當思緒變成流水一般時，「細小的學問」、「柔弱的學問」、「無為的學問」、「不爭的學問」將會一個一個慢慢浮現出來！同時也會自然察覺到「剛強」的壞處，而不用刻意經過學習！所以，我個人認為所有老子學問的最根本，就是來自「清靜」二字。

第九：赤子的學問

馬諦斯（Henri Matisse，1869-1954）是法國巴黎之野獸派的大師，在西洋美術史的發展中足與畢卡索並駕齊驅的重量級人物，馬諦斯在生命的晚年，對藝術的評論極為重要的一句話是：「讓我們用孩子的眼睛去看世界！」同樣的見解，當老子在九十歲的時候也說：「載營魄抱一，能無離乎？專氣致柔，能如嬰兒乎？」（十章）又說：「含德之厚，比於赤子。毒蟲不螫，猛獸不據，攫鳥不搏。骨弱筋柔而握固。」（五十五章）

現代的教育方式，給了太多固定的答案，我們不斷訓練我們的小孩成為一顆顆傑出的石頭，並為了這些石頭而設計各式各樣的獎盃、獎狀、與獎金！我們害怕小孩成為一條失控的流水，有人請教畢卡索:「如何欣賞藝術」？畢卡索說：「你為何不先試著去了解鳥的歌聲？」這個回答就是流水的答案，只有維持小孩的心境，我們的潛能才會被有效的釋放出來！如果你還是一個小孩，你遇到害怕的事情會尖叫、你看到美麗的花朵會興奮的跳腳、你聽到狗狗被車撞倒會哭泣、你會不斷著一些奇怪的問題，比如：洗手槽下水的方向，是順時針多？還是逆時針多？

傳說愛因斯坦在浴室一待就是幾個鐘頭，他有一個醫生朋友等的不耐煩了，就叫他太太去催他趕快出來，並問他在浴室裡做什麼？他太太不斷向那位醫生朋友賠不是，並說：「我也不太清楚，我只能透過鑰匙孔看他一直在玩泡泡！」他太太被逼急了，又跑去問愛因斯坦：「你為何還在玩泡泡？可以趕快出來嗎？」愛因斯坦回答：「請別來打擾我，由於和泡泡一起玩得緣故，我才發明了相對論，同時我也瞭解到宇宙就像泡泡一樣會擴張，直到爆炸開來……」

這樣你就知道，要成為一個簡單孩子，是多麼的重要與困難的一件事！

老子的學問浩瀚而纖細，充滿矛盾卻諧和一致，堪為亂世商界與政界的明經，上述九個小節，只是老子思想的一小部分而已，並不是全部，多讀老子有益思維開通，多讀道德經有助財源滾進。

本文作者為左上角企劃公司‧企劃總監，著有《突發齊想》、《非常齊見》兩本書，www.eye-ball.com.tw；email：chi.w168@msa.hinet.net
原看載名（上篇）：向老子學企劃！（刊載日期2006年5月16日）
原看載名（下篇）：無為見素！（刊載日期：2006年5月17日）